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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答山西马其钝

2000-04-3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天津 卞僧慧 我有话说

2000年4月19日《中华读书报》第8版《读者看法》有山西诗词学会马其钝先生《陈寅恪“废题笺”错了吗》一则,指出不佞“不当只知‘费题笺’而不知‘废题笺’(古人诗中有‘废题笺’语),便指‘废题笺’为错。”读后深受感动。拙作匆匆写出,特以回应山西社科院马斗全先生所发出的严词警告:未继承父业者慎勿整理父亲遗稿。(以此语为题之大文惜为作者大著《南窗寄傲》,青岛出版社《思想者杂著·野菊二集》之一种,所失收。)不暇多及。

陈寅恪先生遗诗,近年出版有《诗存》及《诗集》,均系收拾丛残,艰难掇成。编者竭尽全力,仍留有遗憾。此为识者所共喻。往者蒋天枢先生屡为不佞痛切言之,至今记忆犹新。

今按此诗之诗题,《诗存》作“壬申题萍乡文芸阁廷式云起轩诗集中咸(叶刻本误作感)通七律后”,《诗集》第1版第1次印刷本“阁”字下增一“丈”字,诗后加注“(1932年)”;第2、3两次印刷本删去“壬申”二字及诗后注年,惟顺序仍旧未移动。

不佞初见此诗,在1929年(己巳)9月出版之《学衡》第71期,诗题为“题文学士读韦端己集诗”,首句作“无端端己费题笺”,第七句作“谁补浣纱秦妇幛。”编者按语中引文廷式《读韦端己集》诗云:“画船听雨惜芳辰,还忆龙飞晋水春。岳牧尽酬金帛价,舆台都称绮罗身。焚香犹见星环极,涉世深愁海扬尘。解恨咸通当日事,始知端己是诗人。”

当时陈寅恪先生每以论文交《清华学报》编者,辄谆谆嘱其认真校对印样,避免发生误植。吴宓先生主编《学衡》及《大公报·文学副刊》,于校对亦非常重视,后来曾因《大公报》将陈先生“大患吾今有此身”诗句,误“今”为“人”,曾在下期郑重更正,可见一斑。

陈先生题文学士诗,后又在1929年12月16日《大公报·文学副刊》发表,诗句仍旧。在编者所引之文廷式诗句中,惟第7句改作“解恨感(感应作咸)通当日事”,与《诗存》、《诗集》之题注正合。颇疑在《学衡》刊出后,陈先生觉略加改动,可更符实际,故《文学副刊》遂有此改动。

陈先生颇喜讽咏《秦妇吟》,所作校注屡加增订。至于此诗之作,实因文廷式题诗引起。戊戌政变前,那拉太后密旨逮捕文廷式,时机危迫,赖陈先生父祖两代冒险全力救助,得逃命东瀛。两家交谊笃厚,陈先生此诗亦颇带情感。

不佞本不解诗,徒以为《秦妇吟》堪称名篇巨制,韦庄意匠心营,煞费功力,流传颇广,必甚自得;及至入蜀,适触新朝大忌,乃讳莫如深,垂戒子孙,禁其传布,志希免祸,此时韦庄回顾往日创作之辛苦,竟成枉费矣。又以为吴陈两先生,当时能从容推敲,自较今日艰难补缀,更为可靠。遂信从《学衡》、《文学副刊》之作“费”,而以《诗存》、《诗集》之作“废”为非。凡此种种,实属题外的话,知难逃专家之嗤笑。惜马其钝先生之指责,只能使之感动,尚未能使之有所领悟。如谓不知古人诗中有“废题笺”语,即不当指此诗“废题笺”为错,反复揣摩,仍不明其立论所以然之故,徒增愧恧耳!至于马先生文中屡见“端巳”,又引陈先生诗集中此诗“莫写浣花秦妇幛”而作“莫写浣花秦妇笺”,亦不知何所据;岂属手民之误欤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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